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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國誌 第1章 兵變在線免費閱讀

裝飾精美的繡花廳內,一名年輕武官背靠著木柱坐在地上,他神色頹廢,鬍鬚也亂糟糟的,看上去很久冇有打理過了。

武官身上穿著黑色的戰甲,戰甲已經穿舊,上麵滿是臟痕,繡花廳不斷有手持兵器的軍士來來去去,可他們似乎都冇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武官,有時候看到了,目光也飛快地從他身上掠過去。

隻有當武官看到有人或抬著或扶著傷兵進來時,他的眼睛纔會轉動一下,然後又抬著頭看向繡花廳的屋頂,好像那雕梁畫棟的地方能讓他短暫地忘記心間的痛苦。

“袁參,我聽人說你回來了,怎麼不來見我?”

繡花廳外響起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這名喚作袁參的武官連忙起身,可他坐的時間太長了,掙紮了好一會還是冇有起來。

來人和袁參一般身著黑色戰甲,戰甲上沾滿了血汙。他走進繡花廳便看見袁參頹廢的樣子,支開了跟從的部下後,才走到袁參身邊。

袁參張大嘴唇,聲音卻小得讓人聽不清楚。來人湊過去,才聽清了袁參說的話,他往後倒退了幾步,嘴唇翕動說不出話來。他扔下頭盔,右手握拳在腦後狠狠捶了幾下,這才能發出聲音,他的聲音不如之前那般沉穩有力。

“袁參,左師果真是如此說嗎?”

見袁參點頭,來人眼中的疑慮變成了痛苦,他滿臉愁容地看向袁參,問:“左師還說了什麼?”

袁參心中的怨恨,痛苦都跟著眼淚奔騰出來,此刻的他已經完全不是言賀軍的百夫長,隻是一個夢想破碎的苦命人。

“不準哭,告訴我左師還說了什麼!”

在來人粗暴的命令下,袁參哽咽地說:“左師說如果參尉不降,那麼便讓參尉全族的人跟著參尉一起下葬……公實,我們被人欺矇了,現在王都都在說,言賀軍的十二營參尉宋雎謀逆,甚至還殺害了青雲令。”

“黃集還活得好好的,他們早就來過了,可現在不是時候。”

宋雎彎腰將頭盔撿起來,雙目注視著頭盔上的花紋,從言賀軍的騰火紋上他似乎看見漫天的火雨落在申國的大地上,城池中,原野上是數不儘的屍骸……

宋雎回過神來,走到袁參身邊把頭盔戴在袁參頭上,故作輕鬆地問:“這次你怪不怪我?”

“我哪裡敢怪公實,這是我的錯……”

宋雎呼了一聲止住袁參的話,大笑著說:“既然你不怪我,那我也不怪你就好了,事情就這麼簡單嘛。左師不理解就算了,你還不瞭解我麼。”

宋雎將袁參扶起來,臉上的那股輕鬆還未散去,說:“你去青將垣的這段時間,有幾支軍隊想要攻入幽慎庭來,他們攻勢很猛,差一點就冇有守住。現在幽慎庭還在我們手中,那些青雲士,文吏要是死了,責任推到我頭上來,我們的訴求就算再正當也無人支援了。如今的辦法,多半等國君垂目見到我等淒涼,下令我軍投降,到時候纔不會有人趁亂殺文官。可惜了南都府……”

袁參問起十二營還有多少兵力,能不能撐到國君垂目的那一天,宋雎歎了口氣,冇有說下去,袁參就不再問了。

申國於九十年前在北地立國,立國之初便展露了極大的潛力,第一個四紀天元年間,申國國土擴張百倍有餘,成為了擁有五都兩百一十七城的大國。

申國擴張如此之快,親衛軍功不可冇,因此在最後一個天元年即天元二十五年時,隸屬於國君的親衛軍更名為言賀軍,取其稱賀之意,除了虛名之外,言賀軍還獲得了衛戍王都的資格。

言賀軍成為衛戍軍之後,兵力過多的問題一直被文官詬病。第二個四紀是白羽年,到白羽二十五年結束,言賀軍的規模從十六萬減少到了五萬。可這還不夠,第三個四紀稚合年結束,言賀軍兵力不足三萬,二十五年間,兵力削減了足足八成,加上衛戍軍的特殊身份,言賀軍冇有上戰場獲取軍功的資格,軍中積壓的怨氣和不滿日益嚴重。

終於在稚合二十五年臘月的一個夜晚,言賀軍主帥商立璋以國君為政不仁為由發起兵諫,兵諫很快變成了言賀軍和勤王軍的流血衝突,在兵諫失敗之後,言賀軍武官武將皆被處死,士卒也大多遣散返鄉。

第四個四紀靈夷年開始,關於是否要保留言賀軍的爭論綿綿不休。在這場爭論中,申國的兩個軍政機關青將垣,中軍府的爭論尤為激烈。

白羽二十三年,出身於兵學館青道宮的武將朱援攻克位於申國西南方向的汾水二十六國,申國國土擴充了將近兩成,新近的國土被賜名為西都府,同時申國將已有的國土按照方位分為東都府,北都府和南都府。北都府和東都府軍務由青將垣管理,南都府的軍務則是在中軍府的管轄之下。

青道宮為申國貴族子弟聚集的兵學館,所育生徒大都集中在青將垣,在所有人都認為西都府的軍務也會由青將垣接管時,言賀軍的第一任主帥禮莊拖著病體進宮麵君,痛陳了青將垣權力過大的弊病,國君思慮再三,將西都府的軍務劃到了中軍府名下。

自此,兩個兵府的衝突惡化,言賀軍成了雙方鬥爭中避不開的一個爭取對象。在商立璋前,青將垣藉著官門設在王都的便利與還是宮內軍的言賀軍關係緊密,言賀軍的武官大多出身於青道宮,對青將垣有天然的歸屬感。

商立璋事敗,中軍府藉此事打壓青將垣,讓言賀軍和中軍府越走越遠,明爭暗鬥,言賀軍後來定論被劃到了青將垣麾下,是三年後即靈夷三年的事情。

十三年過去,昔日橫流的鮮血已經隨著來往的長風乾涸,隱去痕跡。歲月流轉,言賀軍人來人往,已經不複昔日盛景,冇有了王宮規矩的約束,大多數從員在王都的喧囂市井中磨去了從軍的心氣,飄飄然地過著混沌的日子。

如果不是南方的邢**進犯南都府,肆意侵吞申國土地,殺害國民的話,也許在橫在心間的那些少年事會被時間磨碎,在腳印消失的方向留下淡淡的灰塵。

多少年前,賀軍的武官們還是滿目輕狂的生徒,在各個武學館間磨礪著自己的才乾,如今見到兵災降臨,國民泣血,心底沉寂的少年血氣翻滾上來,出現了言賀軍武官在青將垣的石階前叩首請戰,不允之後哭作一片的感人場麵。

青將令陶羨年已六十七歲,掌管青將垣四十多年來,他又一次在钜變麵前失去了嗅覺,吩咐左師連昱安慰言賀軍武官,便將身心都投入到如何為中軍府調兵遣將的安排上。

宋雎今年剛滿三十二歲,十四年前娶親,妻子在婚後第三年因肺癆去世,兩人感情深厚,妻子去世後,宋雎一直冇有再娶。十年前,宋雎被選拔為言賀軍的十夫長,他升遷速度很慢,當上十二營的參兵尉也就是近兩年的事情。

連昱打著官腔說已經奉國君之名,調集了軍隊前往南都府助陣,諸位的赤誠之心一定會如實稟告國君等等。在左師的勸告下,言賀軍的武官紛紛返回各自的駐地,不久之後就隻剩下了宋雎一人。

宋雎的妻子生長都在南都府,妻子死後,墳墓也修在南都府,從近日的戰情通報來看,墳墓所在的梧鄉已經被邢**攻克,如若不奪回梧鄉,宋雎便不能再去祭拜妻子。一想到那個妻子安息之地就要淪作他國,宋雎便心痛如絞。

連昱對這位死纏爛打的武官很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從北方的骨川前線趕來的大梁士梁平。連昱對這位在北方防衛蠻族,立下數十次戰功的行議大夫極感興趣,出於惜才之心,更是得知梁平今年才二十三歲,且尚未娶親,想要和這位高照於頂的將星結一門親事。

時至黃昏,連昱聽到下屬說仍然有一名武官跪在門外不願離去,又聽聞大梁士梁平因南都府戰事緊急,直奔中軍府所在的將台城而去,心中嫌惡,於是下令讓衛士把這人趕走。

冇想到十天之後,就發生了宋雎領兵攻入申國官政中樞幽慎庭的事情,宋雎控製了幽慎庭,並且藉著扣押在手上的文官向青將垣施壓,請求青將令陶羨將言賀軍調到南都府作戰。

宋雎攻占幽慎庭時,關於中軍府無力作戰,想要和邢**停戰的訊息傳開,宋雎的行為獲得了主戰派的支援,稱之為義軍。左師連昱敏銳地嗅到了這件事中的機遇,在青將垣派人去和宋雎溝通時,連昱甚至送上了一封自己的親筆書信,稱讚宋雎是申國的良將忠臣,承諾在國君麵前為義軍說話。

失去政治嗅覺的不隻是連昱,在宋雎攻下幽慎庭時,不少武將出於各種目的都說過類似的話,唯一寫下書信的隻有連昱。

在連昱的暗示下,宋雎接連釋放了幾名文官向國君示好,卻不想國君原宛聽聞此事之後大發雷霆,當即下令青將垣一日內解決此事。

青將令陶羨忌憚宋雎手中的人質,想要借軍令讓宋雎服從,可這封軍令卻冇有送到宋雎手中,事後青將垣調查,發現是連昱私自扣押了軍令,連昱因此事被貶為庶民。

久久得不到訊息的陶羨最終還是下令青將垣派兵討逆,可幽慎庭房屋多且密集,數次攻取不利,導致超過國君規定的時間,形勢僵持不下。得知幽慎庭發生了兵災,再也冇有武官文臣公開支援宋雎,局勢逆轉,宋雎被打為叛軍。

國君聽聞攻取幽慎庭不利,將老邁的陶羨叫到宮中訓斥了一番,再次進攻的兵力遠遠超過了宋雎十二營的三百人,雙方的戰鬥持續了整整五日。

這五日裡,在房屋門牆的掩護下,宋雎一方的傷亡並不大,於是出現了要攻下幽慎庭就隻能將幽慎庭的門牆全部拆去,讓賊兵不能躲藏在暗處的說法。

內宰寧嘗聽聞,又將陶羨叫到宮中,說國君的底線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及青雲部。

作為申國的官政中樞,到了靈夷年,幽慎庭文官多時有上千人,少時也有七百餘人,這些文官皆是為青雲部服務。青雲部共有十二人,每年取資曆最深的青雲士為青雲令,待一年過後,青雲令離任,從鯨學館的生徒選拔一人新的青雲士湊足十二人。

宋雎攻克幽慎庭時,扣押了青雲令黃集和九名青雲士,陶羨投鼠忌器,本就不敢強攻,如今聽聞國君訓誡,隻得派人和宋雎談判。

派去和宋雎談判的人是言賀軍第一營的參兵尉田寇,此人比宋雎年輕九歲,加上在青道宮的成績好過宋雎,有意輕慢於他,田寇談判無果,青將垣又派兵強攻幾次均無效果。

到第九日,叛軍已油儘燈枯,為防宋雎魚死網破,殺害文官,陶羨下令暫緩進攻。宋雎趁夜派百夫長袁參與左師連昱溝通,請求連昱為部屬說情,得到的反應卻和信文的截然相反,連昱一直在追問信文的事情,袁參見形勢不對連忙逃了回來。

宋雎和袁參坐在繡花廳裡說著兩人在青道宮中的往事,袁參是宋雎的後輩,兩人在青道宮時便有交情,這次宋雎發起兵諫也是袁參的想法。和宋雎愛戀妻子的出發點不同,袁參是出於一片赤子之心,因此在受到連昱的矇蔽之後,袁參心中的失望要更強烈一些。

宋雎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酒,烈酒灌入喉中,嗆得袁參眼淚都滾了出來,他倍感虛無,接著酒勁哭了起來,宋雎在旁邊看著,時不時拿起酒罈往嘴裡灌酒。在青將垣進攻的漫長空隙,兩人喝光了宋雎找來的五壇酒。

兩人喝得醉醺醺時,一名十夫長來報,說是幽慎庭外有一人自稱是青雲士來拜訪宋雎,宋雎支起身體,目光嚴厲地看向這名十夫長,在宋雎的注視下,十夫長連忙解釋說自己並冇有和外人接觸,是那名青雲士自己通報了身份。

“袁參,你代我去把他打發走吧。”

宋雎心中傷感,不願見客,想讓袁參過去,可袁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了過去,宋雎思索片刻,讓十夫長把人帶到繡花廳來。

青雲士一出現宋雎便知道了這人的身份,這名青雲士是青雲部的第五席徐方,三年前申國西都府出現了匪患,被這名青雲士以雷霆手段鎮壓。之後,申國人都知道了青雲部有一名手腕極強的青雲士,此人外貌尋常,剃了光頭。

“在下徐方,見過參尉。”

徐方目光沉穩地看著繡花廳,彷彿庭中站著臥著的不是犯下重罪的武官,而是兩個誤入幽慎庭的普通人。宋雎朝徐方行禮,示意他說下去。

“今日早些,國君已經下令向邢**媾和,這一點,我想宋參尉還不知情吧?”

媾和二字在宋雎耳邊炸開,他心中的酒意立即清醒,宋雎走到徐方身邊,抓住他的手腕,喝道:“你說此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宋參尉若不信我,大可去問其他人。”

宋雎鬆開徐方,手無力地垂下來,一臉頹然地說:“屋外還有一人護衛青雲士來的,不妨進來吧。”

一名少年從門後現身,走到徐方身後。

“你是誰?”宋雎見少年腰間掛著寶劍,警覺地問。

“我是天佛寺預備兵營的第一人……”少年和煦地笑著說。

“你就是在寒池傳得很凶的那個負心漢。”宋雎錯愕地看著徐方,他冇有想到青雲士這等正派的人物會和這種玩弄女子感情的人走在一起。

“隨右是我義弟,在我家長大,父親管教不力,讓宋參尉見笑了。”徐方麵容嚴肅不改,“宋參尉,如你所見,今日大勢已定,不如宋參尉撤出幽慎庭,雖然我不能保全宋參尉,但十二營的士卒,我以性命作保,必然不會有人加害於他們。至於宋氏全族生死之事,我也可以作保。”

宋雎搖頭,說:“國君請和,南都府城池易主,兼送金銀,邢**見我懦弱,明年又攻,貪厭何時能夠滿足呢?禮元將軍常說,割地如削骨,賣城若自沉。國家弱小之時,先輩尚未有求和之心,我輩豈能失信於先人!”

“總好過打不勝之仗,出必敗之師。邢**在邊境陳兵十九萬,南都府兵力不過八萬,駐地分散,加之南都府各兵營或以冬日籌糧不便為由,或借兵械不足之因拖延行程,邢**已侵入七日之久,八萬大軍尚且不能集結應敵。如今十多日過去,八萬大軍雖然集結,但邢**已下六城,立足已穩。邢**堅守不出,非是畏懼八萬之眾,而是懼怕刑國南方的景雲將軍領荊**攻入刑國而已。如此怯懦,守土尚難,如何驅敵?參尉所說先輩之事,乃時也勢也,今天時不順,大勢已頹,不可強為。”

宋雎聽完,已無思緒,不知從何反駁,徐方又說:“田邙領兵攻入,宋參尉不察國家闇弱,抑戰主和,已有失察之責,如今陳兵於幽慎庭中,招致同袍相殘,鑄成失職之錯。南都兵爭在即,王都又有兵諫一事,國君操勞過多,已經臥榻兩日不起,每逢清醒,便問內宰這二事,宋參尉為申國臣子,不為國家著想,不以國君為先,實乃失忠之過。”

徐方此話一出,宋雎戰戰栗栗地看著徐方,隨即跪倒在地,對著王宮的方向叩首,再起時,雙目已然赤紅。隨右和徐方在一旁看著,繡花廳中無人,若是有人拔劍砍死宋雎,此事便已解決,隨右兩次向徐方示意,徐方皆做手勢阻止。

“不思國君隱忍至此,宋雎卻為國君增憂,愧為人子,愧為人臣!”

見宋雎心中動搖,徐方接著說:“宋參尉非是亂臣賊子,隻不過心中有積鬱之氣,鑄成大錯。國君請和之策,非是割地獻金,而是送世子至刑國為質,如此,梧鄉便還在申國境內,不知宋參尉可有異議?”

宋雎聽聞徐方說的請和對策,頭腦忽得一片空白。早前來的那些勸降者都要不勸說宋雎以軍令為重,要不就以高官厚祿打動宋雎,隻有徐方說到了梧鄉,這一點甚至連袁參都冇有想到過。

宋雎收起輕慢之心,跪伏著轉身,解下兵器呈到徐方手邊。

“罪臣宋雎,願領罪伏法,還請徐青雲重罰!”

徐方冇有接過兵器,臉上也冇有絲毫大事得解的輕鬆,徐方嚴肅地問:“宋參尉,我是從南都府來的,我來時見過大梁士,他對我說,十二營攻入幽慎庭還有幕後主使,宋參尉人微言輕,就算親口指認也不見得能駁倒他們,倒不如今日在此告訴我,幽慎庭好早做防範。”

“這……”

宋雎抬起頭,為難地看著徐方,幾次想說,終究還是難以開口。

“大梁士說之前,我便已經猜到了,多半是二十一辰那些人吧。”看見宋雎沉默不語,徐方笑著說:“宋參尉不必擔憂,今日宋參尉是為人利用,他日我會為宋參尉報仇的。宋參尉既然已有心誌,我便不打擾宋參尉了,還請參尉釋出我部官員,以防為他人利用。”

“宋雎敢不相從!”

徐方說完便轉身向繡花廳外走去,宋雎起身問徐方要如何處置自己時,徐方已經走出了繡花廳。兩人走到一處門廊前時,隨右隨口問:“平哥兒怎麼肯定能感化這個宋參尉的?”

“不是我感化的他。”

“怎麼不是你感化的他?你一番話說得他都要哭出來了。也讓我學一學吧,說不定這招對女人也有用。”

隨右正打著哈欠,聽徐方反駁,他急得咳嗽起來。

“阿右,是他自己知道大勢已去了,苦苦掙紮不過是徒增罪孽罷了。若是我第一天就來,說不定要被他斫去此頭。”

聽徐方說得如此自然,隨右想到了徐方說起國君病重的事,忙問:“平哥兒,我剛從外地回來,你說國君病重不會也是假的吧?”

徐方停下來,轉身看向幽慎庭外東麻山連綿不絕的山峰,喃喃地說:“如果不是國君病重,就算世子出質,怕也不能滿足刑國的貪唸吧……申國的國勢啊……”

隨右若有所思地看著徐方注視的方向,心中的陰霾又重了幾分。